秦漢時期,隨著海南島并入中原王朝的版圖,海南的經濟與社會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,與此相應的海洋文化也出現了一些新的特征。
一、海洋疆域的出現與海洋巡視的萌芽
隨著統一中國的秦王朝的出現,海南海洋第一次構成了中國南部海疆的一部分。早在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,中國東部及東南部的海洋即擔當了齊國、吳國與越國海疆的重要角色。楚國的南疆僅至“洞庭、蒼梧(今湖南境)”,并未到達海南。公元前221年,秦統一中國,秦始皇派尉屠睢統帥大軍,分五路進攻嶺南。公元前214年,秦始皇設置桂林郡(今廣西桂平南)、南海郡(今廣州市)、象郡(今廣西崇左縣內),發(fā)謫戍50萬屯駐嶺南,至此,秦的勢力伸展到了南海,南海第一次作為一個政區(qū)名稱而出現,同時南海區(qū)域也就成了秦王朝海疆的象征。
東漢時期,中國地方官員有每年定期出巡所管轄地區(qū)(行部)的制度。我國南方的地方官員也不例外,定期出巡南海諸島。晉代謝承《后漢書》記載:“汝南陳茂,嘗為交趾別駕。舊刺史行部,不渡漲海(漲海指的是包括南海諸島在內的南海)。刺史周敞,涉(漲)海遇風”。一直到晉朝,仍然可以看到中國官員“行部入海”的記載。
二、海洋的行政管理職責設置
漢王朝對海南的管理中體現了一定的海洋文化因素。一方面,在官職職名設置上體現了這一特色,如漢政府曾設立有樓船將軍、戈船將軍和伏波將軍(伏波將軍路博德、馬援與樓船將軍楊仆等人在海南人民中有廣泛的影響),其官名顯然與海有關。另一方面,在行政建置的名稱設置上也體現著海洋文化現象,如漢政府在海南島建立的郡中,有珠崖郡,有紫貝縣(今天的文昌)、玳??h(相當于今瓊山市)。
三、海南海洋資源對中原王朝的供應量大為提高
秦漢以前,海南海洋資源對中原王朝的供應只有零星的記載。秦漢時期,中原王朝加強了對海南島的控制。早在秦始皇進兵嶺南時期,就已經垂涎越地的“珠璣、犀、玳瑁、果、布”等珍異之物,其中相當一部分產于嶺南沿海(尤其是海南島和廣西合浦地區(qū))。公元前196年,南越王趙佗在陸賈勸說下歸附漢王朝以后,趙佗每年均向漢王朝進貢,其貢品中有些方物就來自海南。漢文帝即位后,趙佗的職貢有貢白璧一雙、翟鳥千、犀角十、紫貝五百、柱蠹一器、生翠四十雙、孔雀二雙,并去帝號,對漢政府朝貢不絕,一直持續(xù)到漢武帝建元四年(前137年)死去,其中有些方物就是南海的海洋產品。此外,南海的珊瑚也是進貢中原王朝的奢侈品。據說皇帝的宮殿“積草翠池中,有珊瑚樹,高一丈二尺,一本三柯,上四百六十二條,乃南越王趙佗所獻,號為澤火樹;至夜光景常欲燃。”而《述異記》中說漢光武帝時南海獻有珊瑚,皇帝命令安置在宮殿前面,稱作“女珊瑚”??梢?,在大部分時間里,南越地區(qū)歸附于當時的中原王朝,朝貢方物的方式中即體現著特定的海洋文化因素。漢武帝元鼎六年(公元前111年)漢政府徹底滅亡南越國并在南越地區(qū)設立郡縣以后,更是加強了對這一地區(qū)的控制,海南海洋資源對中原王朝的供應量隨之大為提高。
四、海路文化的出現與發(fā)展
當人們對于海洋的認識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以后,海洋航行不斷延伸,海洋航路不斷開拓,形成了豐富的海路文化。秦漢時期的海南,隨著中原王朝對海南、對海南周邊海域認識的加深,出現了一定的海路文化。應該看到,海路文化的發(fā)達是以強大的海船建造為物質基礎的。漢武帝時中國的造船業(yè)比較發(fā)達。前面說過,漢政府設立有水師、樓船將軍、戈船將軍,足見政府對發(fā)展海軍事業(yè)的重視。漢武帝建立有龐大的水師,并在“昆明池”訓練過水師,據說其中的“豫章大舡,可載萬人,舡上起宮殿”,萬人之說可能夸張,但是足以說明其載重量很大。其建造的樓船高十余丈,設備先進,功能齊全,適合海洋航行,漢代的樓船曾揚威于渤海、黃海、東海和南海。在航海知識方面漢代航海業(yè)也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。據《漢書·藝文志》記載,當時的航海著作有《海中星占驗》(十二卷)、《海中五星經雜事》(二十二卷)、《海中五星順逆》(二十八卷)、《海中二十八宿國分》、《海中二十八宿臣分》(二十八卷)、《海中日月慧(彗)虹雜占》(二十八卷)。另外,東漢伏波將軍馬援還在瓊州海峽兩岸建立了潮汐碑和導航燈塔,這些航海卷帙或濱海燈塔的建置均為南海區(qū)域的海路文化奠定了基礎。
秦漢時期,我國東方海域提供更多的是方士們活動的舞臺(秦皇、漢武的海上尋仙行為),而西南海域(包括南海和印度洋)展現的則是繁忙的中外貿易。據《漢書·地理志》記載,當時中國已經正式開辟南海海道上的“絲綢之路”,當時(漢武帝時)的出發(fā)點是徐聞(今廣東徐聞)、合浦(今廣西合浦)、日南(今越南順化)三個港口,沿著南海、印度洋航行,最遠處可以達到黃支國(今印度東南部)和己程不國(今斯里蘭卡)。西漢以后,通過這條海上絲綢航路的交往更加繁忙。東漢永建六年(131年)葉調國(今印度尼西亞)曾派人前來“貢獻”(《后漢書·西南夷列傳》),延熹九年(166年)大秦王安敦派遣使者路經南海前來貢獻象牙、玳瑁等物(《后漢書·大秦傳》)。這些貿易或朝貢創(chuàng)造了南海的海路文化,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對海洋航行資源的開發(fā)。其出航的港口雖然不在海南島本土,但是所路經的是南海海域,這對人們認識海南以及將海南逐步推向世界將會產生重要的影響。
五、海洋風俗文化的初步形成
公元前179年漢文帝即位后,南越王趙佗歸附漢政府,在其呈上的奏書中曾說“南方卑濕,蠻夷中間,其東閩越千人眾號稱王,其西甌駱裸國亦稱王”(《史記·南越尉佗》),海南的氣候屬于海洋性氣候,因此才會有“南方卑濕”的現象,而住在海邊的人們的服飾以“輕”、“薄”為其特征,因此這里提到的“駱裸國”和人們的穿著特征應該有著一定的聯系,趙佗在這里不是針對海南的風俗而說的,但是他說的這種文化現象屬于包括海南在內的南方沿海區(qū)域的共同現象。成書于漢代的《淮南子·精神訓》稱:“越人得髯蛇以為上肴,中國(即中原)得而棄之無用”,東漢許慎《說文解字》的蟲部指出:“南蠻,蛇種”,這樣的飲食習俗(沿海居民嗜食魚、蚌、蛤、蛇等水生物)在今天海南仍有保留,這與臨海的地理環(huán)境分不開。
秦漢時期海南還存在著文身習俗。該習俗可見于《山海經·海內南經》,其中說到漢武帝于元封元年(公元前110年)平定南越時,在海南島設立的珠崖、儋耳二郡中,就有“點涅其面,畫體為鱗采,即鮫人也”,鮫人也就是生活在沿海的的海南土著居民。漢代海南的文身習俗還見于清人程秉銛的《瓊州雜事詩》之中,其詩曰:“官貪珍賂能遺患,民習雕題總少文。兩事殷勤相戒語,漢家循吏首僮君。”是說漢明帝時,丹陽僮尹自儋耳太守擢升交趾刺使,還至珠崖時,勸諭黎民不要縷飾面頰,即不要沿用文身習俗,由是黎民之俗日變。其中的“民習雕題”即是當時海南島的風俗。直接提到海南風俗的是《后漢書·南蠻西南夷列傳》:“其珠崖、儋耳二郡在海洲上,東西千里,南北五百里。其渠帥貴長耳,皆穿而縋之,垂肩三寸。”這是說漢朝時在海南存在有儋耳(又作耽耳、擔耳,意為大耳)風俗,與之有關的記載還見于《山海經·海外北經》,其中說有一個“聶耳之國”,其國民“為人兩手聶(同捏)其耳,縣居海水中”,這里的“縣居海水中”,意指懸于海中之島,即海南島。
顯然儋耳風俗是海島風俗文化的一部分,今日在海南省有儋州市,其地名或許與歷史上的海島風俗有關?!稘h書·地理志》在記載關于南海與印度洋上的航路時,曾說當時漢人可以遠航到“黃支國”,“有黃支國,民俗略與珠崖相類。”那么,黃支國中與珠崖(今海南)民俗約略相類似的是什么呢?“其州廣大,戶口多,多異物。自武帝以來皆獻見。有譯長,屬黃門,與應募者俱入海,市明珠、璧流離、奇石異物、赍黃金雜繒而往所至,國皆稟食為耦,蠻夷賈船,轉送致之。”可知珠崖(今海南)和黃支國(今天的斯里蘭卡,是一個島國)在某些方面有著共同的海洋文化特征(如多異物,即地方特產,有自己的土著語言,在一定程度上依托海洋貿易)。